先秋

——全国卷1

（一）

羽人非獍背着一个硕大的双肩包拉着一个纯白色的行李箱来到霹雳学院门口，他皱着眉头划开手机锁屏，对了好几遍地址，然后走向前去。

刚要跨进校园的时候从他后侧方的花园的树上掉下来一个人。

是的，一个人。

羽人非獍转过身，一个穿着杏黄色外衣的男人头上顶着几片树叶正一脸懵逼地坐在地上呆呆地面向他。

羽人非獍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他站在那个人的前面微微弯着身子语气中不带什么感情地问道：“你没事吧。”他的普通话发音不算标准，但是一字一字说得很清晰，不至于让人产生什么误解。

慕少艾刚开始被摔得有点懵，羽人非獍这冷冰冰的一句问候把他喊醒了，他回过神来一串国骂正到嘴边，结果眼神一聚焦，他看到了羽人非獍的脸。

那天下午阳光太好，阳光打在羽人非獍的背上勾勒出金色的线条，纯白滚绿边儿的长袖T恤把年轻人特有的干净与朝气完全地展示在他面前，他不禁眯起了眼睛弯了膝盖，伸出手抱着脚踝就地滚了两圈然后露出一个痛苦的表情：“哎~呀~呀~”

面对这种拙劣的演技和令人发指的台词功底，羽人非獍看不出喜怒的脸上挂下了三道黑线，他冲慕少艾伸出手：“要我扶你一下吗？”

慕少艾眨巴两下眼睛，把手递了过去：“麻烦你了同学。”

羽人非獍揽着慕少艾的腰半架着他路过校门口，经过保安室的时候他停顿了脚步，慕少艾好奇地看着他，羽人非獍凑到保安室窗户旁问道：“先生，请问医务室怎么走？”

保安大哥正在看报纸，旁边摆着一个塑料小牌牌，上面写着他的名字东方鼎立。大哥头也没抬说到：“别去了，那里没人。”

慕少艾半挂在羽人非獍身上乐滋滋地看着他俩聊天。

羽人非獍耐心地一字一顿地问：“去哪里了？该去哪里找他。”

东方鼎立拿开报纸没好气地说：“他不就跟你身上挂着呢吗！”

羽人非獍惊讶地看着慕少艾。

慕少艾伸手挠了挠自己的右脸，无辜地笑了笑。

“我说慕少艾你能不能行了，让人家看见像什么样子，这么大年纪了和谈无欲一起去爬树，还爬校门口的树，吃饱了撑的。”东方鼎立甩开报纸愤怒地举了起来继续看。

他的语速又急又快，羽人非獍并没有完全理解他在说什么，只听清了爬树这么几个字。羽人非獍本就深锁的眉头又打了几个结，他低声问慕少艾：“校医先生……”

“我叫慕少艾。”慕少艾温温柔柔地纠正他。

“慕校医……”

“慕少艾。”慕少艾打断了他的话，认认真真地重复了一遍。

羽人非獍在心里叹了口气，他认命地说：“慕少艾，医务室应该怎么走？”

慕少艾表情愉悦了起来，他指了指右前方：“往右，过桥，第一间。”

羽人非獍点了点头，扶着他慢腾腾地往前挪动。

（二）

医务室里慕少艾把羽人非獍按在椅子上然后自己一蹦一蹦地去休息室里换衣服。羽人非獍有些拘谨地坐在会诊室里。

他是初来乍到的留学生，实际上是被他那个不靠谱的养父强行给拎到霹雳学院的。孤独缺神神秘秘的职业经常需要东奔西走，他从小到大都在不断地转学转学，不过他虽然性格因为小时候一些原因变得比较孤僻，但是成绩一向很好，过程中也没有遇到什么太大的升学难题。

至于这次突如其来地转学……与其说是转学不如说是避难，孤独缺几乎把家底都搬到了苦境，羽人非獍上了大学之后就很少回家，谁知这次一回家得到的消息就是收拾收拾东西明天我们出国学校帮你联系好了反正你成绩好人家乐意要就是可能得从大三重新上。

羽人非獍一腔怒气还没来得及发泄呢就被打包送到了苦境。

而且不出预料孤独缺第二天就消失不见了。

他一个已经被保了研究的毕业生莫名其妙被送到了异国他乡从大三开始上起，因为孤独缺的奇葩行径导致他连毕业证都没拿到。真是非常法克了。

“同学，看我。”

慕少艾在羽人非獍面前打了个响指，羽人非獍从难解的情绪中抽身抬眼看了看近在咫尺的慕少艾。

真是的近在咫尺。

眼睛眨一下两个人的眉毛就仿佛要触碰到，羽人非獍下意识就想往后躲，结果忘了他是坐在一个没有靠背的凳子上，这样急急一躲整个人就要往地上倒去，慕少艾想去拉他一把没曾想羽人非獍腕部用力当场做了一个完美的单手翻跟斗。慕少艾啪啪啪鼓起了掌：“同学，你是谈无欲那个校艺术体操队的特招生吗？”

羽人非獍尴尬地别开了脸：“你无事就好，我先走。”

慕少艾扯住他的袖子：“恩公。”

羽人非獍不太明白恩公是什么意思，只能解释说：“我不叫恩公。”

“哦，那你叫什么？”慕少艾促狭地看着他。

“不重要。”羽人非獍把书包背背好转身想走。

“哦，羽人非獍。”慕少艾翻开手上的学生证慢慢地念道：“挺好听的，羽仔，你是今年新来的留学生啊。”

羽人非獍猛然转头，他震惊地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学生证果然不见了，他伸出手向慕少艾索要学生证：“还给我。还有，别叫我羽仔。”

慕少艾把学生证放到他手上，纤长的手指划过他的掌心：“好的羽仔。”羽人非獍仿佛被灼伤了手心一般颤抖了一下，他有些埋怨地看向慕少艾，而慕少艾眼睛里的笑意快要溢出来了，好像一只满足猫。

羽人非獍把学生证收回衣服口袋里走出医务室的门，走出了有一段距离后他忍不住回头看了看。

此时的慕少艾穿着一尘不染的白大褂抱着肩懒散地靠在桌子上也在看着他的方向，脸上墨色的黥印在他长眉和银发的掩映下随着他发丝的微动忽隐忽现。羽人非獍的心小小地乱了节拍，他执拗地和慕少艾的视线错开拖着箱子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慕少艾伸手从桌子下的抽屉里拿出一根烟杆，慢悠悠地点上，走到院子里抽了一口：“呼呼，年轻真好，肤白臀翘，可是宿舍的方向走反了呀……”

（三）

龙宿拿着小电风扇坐在医务室里尽量和颜悦色地说：“慕少艾，有人投诉你性骚扰留学生。”

慕少艾差点没一口水喷龙宿华丽无双的衣服上，这一喷至少得赔仨月工资。

慕少艾擦了擦嘴角问道：“谁呀？跟我说说，垃圾投诉总不少，多半是惯得，我半夜翻窗户打一顿就好了。”

龙宿换了个手拿小风扇：“不行，这样你一个月能废我三个员工。”

慕少艾耶了一声：“这可不行胡说，要讲证据的，我风评一向很好，不信你问剑子，他能用人格帮我担保。”

“就凭你们俩上学的时候联手给人盖布袋的情谊，他的担保也是不能作数的。”龙宿不急不躁地说：“更何况当时聘你，他可是第一个跳出来说学校要完的。”

“我真的没有骚扰学生，不信你可以让对方和我当面对质啊。我慕少艾虽然节操值不稳定，可是大方向一向不会错的，我要是骗你就让朱痕今晚打游戏连输十场。”慕少艾顺了顺自己的眉毛。

龙宿挑了挑眉毛。

晚上慕少艾敲了敲朱痕染迹的门：“走，朱痕，跟我去９０２堵东方鼎立。”

朱痕黑着脸说：“滚，今晚打游戏连输了十场，明天还要一天的大课我现在要去睡觉。”然后砰一声把门关上了。慕少艾摸了摸鼻子，心里觉得有点好笑。

（四）

愁落暗尘指着宣传图册说：“我们这里没有大熊猫，也没有北京烤鸭，没有长城，也没有高铁。”

燕归人擦着头发路过他们看了一眼，附和道：“愁落暗尘说的对。”

羽人非獍把宣传图册拿回来又翻了翻，有些遗憾地说：“那论文题目选错了。”

愁落暗尘想了想跑到自己的桌子上翻了半天翻出了一张皱巴巴的票子，抹平了大概能看到上面几个字，不过羽人非獍的口语勉强可以，但是一些复杂的字还无法准确理解，愁落暗尘就跟他解释：“但是有剧。这是京剧，后天学校小剧场会演，传统文化。”

燕归人坐在床上问道：“你这个票，是蝴蝶君的那个？”

愁落暗尘点点头：“你也知道？我还以为你不关心这些。”

燕归人哦了一声：“西风抢到了票，后天我们也会去。”

愁落暗尘把票子推给羽人非獍：“阴川蝴蝶君，跟你一样是留学生，只是学校分寝室的时候，分错了。”

愁落暗尘说话尽量说得慢，他怕羽人非獍听不清自己在说什么。

羽人非獍想起来当初报道的时候好像是说和自己一样转学过来的还一个留学生，只是今年的系统有些问题，分寝室的时候分得乱七八糟，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的系和人都有可能被分到一起。只是没想到蝴蝶君在这个学校混熟得这么快，这才不到一个月就已经能上台表演了，苦境普通话进步神速。

羽人非獍收起了票子：“谢谢。”

第二天在食堂打饭，羽人非獍三个人远远地听到有人在吵架，愁落暗尘一眼就看到了倾君怜，于是连忙走上前去，燕归人和羽人非獍自然跟着他走了过去。走到面前才发现是一个金发异瞳的美少年正和一个蓝发青年闹得不可开交，倾君怜在一旁想要劝架。

羽人非獍其实没太听懂他们在吵什么，只觉得这个金发的口才确实很好。

蓝发少年举着盘子半挡着脸轻飘飘地说：“四嫂，你真是越来越粗俗了，几个星期不见，都能用一口流利的北域方言骂街了。”

羽人非獍不喜欢闹腾，他对燕归人说了一声我先去找座位就端着盘子找了个半空的桌子坐下，旁边坐着一个肤色很特别的男人，他心想这可能就是那个留学生吧，肤色都和别人不一样的，于是他问道：“请问你是蝴蝶君吗？我也是留学生。”

一剑封禅把辫子撩起来愤怒地看着他：“哥看起来哪里像那个媳妇脸？！你是今天第八个把我认成留学生的了，我哪里像外国人了，眼神这么厉害你怎么不说我是外星人！”

羽人非獍一时无言以对。

这时候一个戴着帽子文文弱弱的学生挤了过来有些兴奋地问一剑封禅：“你好，我叫太瘦生，我没想到咱们学校还有外星人啊，你是阿凡达吗？”

一剑封禅的脸更青了。

——我真是热衷于扔个设定就跑……